Vocal Balance System

 好一個陳奕迅，口口聲聲說“不唱聲嘶力竭的情歌”，但是卻唱的令人為之動容。每一首歌都像是在說一個關於他的人生故事。我常常會要求學生做到“正確的發聲”以及“真實表達“之間做到平衡，只在需要加上力氣的地方加上喉部的力氣。這張專輯裡的每一首歌可以說都盡量做到了兩者間的平衡，讓我無話可說(雖然還是會忍不住的在心裡想：這裡其實可以在怎樣怎樣其實對聲音以及情緒效果都會更好)。專輯裡雖然很多地方都是用喉嚨在唱，並且唱的不輕鬆，但是都用力的非常合理，並不是因為音高而加力氣，每個力氣都是因為情緒而加，字字句句十分寫實，真實的表達出已婚中年男子的心聲。

我相信應該會有很多的七八年級生不容易從這張專輯中的唱法得到共鳴，對他們來說甚至可能會聽不出來到底厲害在哪裡?!因為其實聽眾也需要相同的生命歷練才能得懂歌手的情緒鋪陳，如果你現在聽不懂，那請你再過幾年再來聽聽，包準你會有恍然大悟的感覺。這張專輯的唱腔沒有譁眾取寵的聲音使用，每一首歌的配唱都是以真實的情緒出發，而不是以完美的音色為考量，所以常常聽到在很多聲音的處理上都明顯的粗糙，但其實就是這樣才會聽起來真實，才會生活化，才是陳奕迅。以下我挑了這專輯當中兩首歌的幾個段落，跟大家分別分析聲音上的使用以及情緒表達之間的關係。(建議在閱讀內文前，可以先了解我們的九宮格教學法)

孤獨患者

歌曲的第一段:

(歡笑聲)　(歡呼聲)

(炒熱氣氛)　(心卻很冷)

(聚光燈)　是種蒙恩

我卻不能　喊等一等

這個段落用了很多的氣音以及延續性的氣流將括弧裡的字group在一起，落寞的語氣陳述出自己內心與周遭環境的對比，應該在說的就是自己常常在演場會進行時的心境。歡笑或是歡呼聲對他來說都是一種寂寞的事情，為了工作炒熱氣氛，周遭的熱鬧似乎只能突顯出他多麼的想離開這一切。這反映出很多現代上班族的心情，下班後在KTV裡陪老闆或客戶應酬，雖然嬉笑怒罵但是心裡著實疲憊，呼喊著自己在哪裡?我們最終還是得屈就於現實，為了生活，扮演著別人眼中的自己。

歌曲的第二段:

我真佩服我　還能幽默

掉眼淚時　用笑掩過

怕人看破　顧慮好多

不談寂寞　我們就都快活

這一整段，帶有微微憋氣，哽咽的語氣調侃自己是如何在這樣的情況下撐著走下去。雖然想宣洩出心裡的孤單，都卻將負面的情緒往肚子裡吞。第四句 “我們就都快活“，越接近結尾快活兩個字，漸漸用回氣音，表現出一種壓抑住負面的感覺，或許漸漸就能催眠自己是快樂的，真是無奈阿~

歌曲的第三段:

我不唱聲嘶力竭的情歌

不表示沒有心碎的時刻

我不曾攤開傷口任宰割

癒合　就無人曉得　我內心挫折

活像個孤獨患者　自我拉扯

外向的孤獨患者　有何不可

這一段陳奕迅用了比較多的聲音變換，在紅色的地方較為氣音，藍色的地方較為憋氣，其餘黑色的部份較偏向無用力狀態。這樣聲音使用的排列組合表現出一種無奈中的吶喊，雖然他沒有很灑狗血的抱怨他多麼的不快樂，但反而巧妙的運用對比說出其實很壓抑，在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要走向失控。結尾時並平靜的陳述出自己陷在這種矛盾的狀態，並且接受了這種無奈的現實。在回去比較第一段的聲音使用，“ 活像個孤獨患者　自我拉扯  外向的孤獨患者　有何不可”這兩句歌在聲音使用上少了喉頭微微下降的動作，所以音色聽起來會較為正面，這兩句也是這三段裡情緒最淡的兩句。這也說明了其實沒有一定要在副歌把情緒加到最滿，運用情緒的對比反而更能將孤獨感突顯出來。最大的失落莫過於失望到最後，自己都接受了這樣的自己，不是嗎？

內疚

歌曲的五段:

無理取鬧 你垂頭

對我傻笑 愛是一場感冒

難道是我太驕傲 不信你說他多好

才把你氣走 自招

這一段的情緒是帶有對自己生氣的自責同時也有埋怨對方決定離開自己的糾結感，同時也為了下一段歌做了一個梗，交代等等為什麼會暴怒的原因。第一句”無理取鬧“的“無”，使用了一個Vocal Fry來增加不捨感，“你垂頭”的”頭“用了下滑＋氣音的尾音營造出一種對自己以及對對方的無奈。第二句的“ 對我傻笑“的”傻笑”加強了唇齒音以及氣音表現出一種“你怎麼會在這種時候用這種態度面對我們的感情?”，有一種疑問加錯愕的感覺。第四句的”才把你氣走 自招”，從”走”這個字以後，用了喉頭微微下降加上憋氣的聲音表現出捶自己心肝的內疚感，就像生氣的在跟自己說”怎麼會這樣?!怎麼會 ?”的語氣。

歌曲的第六段:

 才下了眉頭 卻攻上我心頭

蠶食而盡 掏空左右

每當我回頭 內疚是劊子手

砍掉我回憶中的所有

 進入這個這段，聲音立刻換成抬高喉結加上緊閉聲門的喉部動作（紫色的地方較為明顯），這種聲音聽起來就是會有一種焦躁的生氣感。在第一句的”心頭”兩個字，用了快速的抖音表現內心激動的欲哭無淚感，同時在”頭”這個字做了上揚的尾音處理，一樣造成情緒激動的感覺。第三句黑色的部份，用了些許氣音緩和了心情，做出雖然激動但還是愛著對方的感覺，所謂的鐵漢柔情。

歌曲的第七段:

天亮了 給我找個藉口

來麻醉這傷口血流了卻未參透

是時候接受 我一無所有

是我讓你走 別回頭

這整段所使用的聲音都是我們在上一段裡有聽過的抬高喉結加上緊閉聲門的喉部動作所發出來的聲音。而標註黃色的地方是喉頭上升到最高的時候 ，音色會聽起來更扁更加歇斯底里。第四句的”走”，使用了抖音加下滑的尾音處理，這樣的組合聽起來很像在哭的感覺。而第四句的最後的一個長音”頭”，反而將喉頭的位置稍稍下放，回到較為置中的位置，音色聽起來會較為溫暖開闊，是一個把情緒收回來的做法，讓情緒從憤怒激動轉換為不得不接受現實的無奈。

教學的前期，我們一直強調在學唱歌的時候要先讓喉嚨的力氣完全的放掉，但是從來不強調演唱時要一直讓聲音維持在沒有力氣的位置。因為現實生活中當你生氣時的說話方式，喉嚨會用力；當你難過想哭時的說話方式，喉嚨也會用力，唯有當你情緒平穩時的說話方式是處於喉嚨完全不用力的狀態。試問！如果用一個沒有情緒的方式唱完一首歌，你的演唱會動人嗎?既然如此又為何要訓練將喉部力氣全部放掉呢？因為我們要訓練你對情緒的控制，如果能用沒有情緒的方式唱完一首歌，你才能先了解清湯是甚麼樣的味道，接著要在這鍋清湯裡加進什麼樣的調味料？來烹調出你理想中的美味湯品。也就是說，藉由極簡一切，來認識事物的原貌及全貌。這也就是在學習的過程我們一直會逼迫學生先用不用力的方式唱完一首歌，再來好好想想哪裡你想表達怎樣的情緒，又要用怎樣的力氣才會正中紅心的讓聽眾聽到你所想要表達的情緒。

力氣要給的有邏輯，有層次，不能只是因為音高唱不上去或唱不下去而給，如果這樣，你正在被你的聲音控制，而不是控制你的聲音。在歌唱這門藝術裡，大多數的時候只有不正確的唱法，才能表達正確的情緒。陳奕迅的這張專輯，就是一個很好的範例，同時做到技術以及表達之間的平衡。這樣的一個演唱者令我覺得無懈可擊，你呢?